时间:2024-03-06 23:36 Tags:Ekel 点击量:
“你让我感觉恶心,”唐·布鲁诺呼哧着说,但在距离我的脸只有半英寸时,他突然把拳头收了回去,“我不想再看到你。”他留下这句话,然后就带着他的跟班们走了。
我从地上爬起来时,他们已经走远了。停车场上一辆车都没有,只有白色油漆漆出来的,一个一个的长方形格子。
夕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。乌鸦惨叫着从旗杆旁飞过,看上去就像是随时要掉下来死掉似的。我抓起地上残存的一点积雪,把它敷在我的脸上。红肿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:它不再跳得那么厉害了。
缓解掉疼痛之后,我离开停车场,走回家中。路上一个人也没有,只有锋利的风和几片无力地瑟缩着的落叶。天幕上悬挂着雾一般的黄色暮霭,有颗星星在那其中闪耀着,发出冷冷的光,看上去几乎有些刺目,同时还很孤独。
杜小梅是唱南戏的,论起来还要比唱北戏的低一个格。虽然戏子下九流,但下九流里也有三六九等,规矩也不比人少。北戏能上京城,能入深宫大院给皇帝王爷解闷儿,是大戏正戏。南戏嘛,小戏班走南闯北,规矩点的叫人瞟两眼调笑两句就算了,不规矩的,就是个到处流荡的窑子。
盛培遇到杜小梅时,他嗓子已经坏了,但脸蛋还在。他的模样很容易叫人联想到梅花的蕊,娇娇嫩嫩,细细小小。他的声音哑,但他控制嗓音得当,说起话来还别有一番风味,气声轻柔婉转,很有意思。
萧山城傍着两大运河交界处,水路发达,货通八方。盛家开米行,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,盛培盛少爷包个戏子简单得很,不比买个大姑娘难多少。事实上还要容易些。戏班主还有一点良心,临走时候说,杜小梅,你这是福气,要惜福。杜小梅端肃地看着那肥头大耳的男人,什么也没说。
整理戴维的遗物时,我找到了他的高中年鉴。我从来不会留着那种玩意儿,但戴维不仅把它保存下来,还给这本大部头套上了一个纸套子,纸上印着玫瑰花蕾,有廉价香水的味道。我一直搞不懂他这种精心呵护那些无用之物的劲头是从哪里来的。即使我和他生活了十年,一直到他死,我也不了解他这一点。
俄国人是个安静的教授。他是静默的。
俄国人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高纬度天空的湛蓝。他的皮肤红润,那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一点。他的金发里夹杂着不少白发,剪得很短,身上的衣服永远是黑色,灰色,藏蓝色这三种颜色交相来回,像是总在准备出席葬礼似的。
奥古斯塔斯坐在他家窄小的客厅里,饶有兴趣地看着俄国人煮茶炊。那个金色的茶壶是个艺术品,就像俄国人一样,很漂亮,很古朴,但在眼下的时世看来,并不合宜,也过时了。